麥麥美感學院｜家庭寫真，是孩子給什麼，我就拍什麼 ft. 攝影師叮咚

作者BIOS monthly

日期19.09.2023

小實爆哭的時候，叮咚會不疾不徐地抱起她離開事發現場，以要去郊遊的悠閒口吻說：「小實妳看！我給妳找一些酷東西！」一邊指著路邊的霓虹或隨風發出哐啷聲響的鐵罐，吸引小實的注意。

「她現在長大了會講話，有時候就會跟我說：『爸爸拿一些酷東西給我看！』但我去哪裡生那麼多酷東西？」叮咚苦笑。這種父女間的小默契，起初只是源於很本能的求生意識，為了安撫嚎啕不停的哭聲、尖叫聲，他得張開感官找樂子，學習在尋常裡與孩子共同遊戲。

但慢慢地，生活會累積出「我們」。攝影師叮咚成為父親後，以鏡頭反覆凝視女兒與日常，與小實一起長出了一雙澄澈好奇的眼睛。

每一幀記述著愛的瞬間的家庭寫真，是情感流動的具現，也是看見真實彼此的途徑。叮咚曾說，鏡頭前後都有人——透過拍攝，讓家人間的親密感雙向流動。家之所以為家，也是奠基於微小卻有愛的片刻，2023 年麥當勞在「麥麥童樂會」臉書粉絲專頁推出「麥麥美感學院」，邀請親子一同於生活裡看見彼此，創造日常裡的美感體驗。

這一堂親子的家庭寫真課，由攝影師叮咚與兩歲的女兒小實，帶領大家於鏡頭裡發現親子相處的酷視角、酷體驗與酷東西。彎身探尋夏日的溪邊秘境，在追逐、玩耍與相視而笑的眼神中，與孩子建立平等相待的親密關係。

孩子引領我探索混亂裡的美

和同業相比，叮咚說自己入行得晚，直到 35 歲才確定要作為攝影師一直拍下去。從拍攝樂團紀錄、商業攝影，順著生命的流，他拍起了小實，成為許多人眼中「很會拍孩子」的攝影師父親。

為了陪伴孩子，出機時間變少，案源和以前漸漸不同了。跨足家庭寫真後，叮咚思考著自己的轉變，「現在如果在片場遇到小孩，我有能力快速地跟小孩玩在一起。另一個很大的差別是，我變得很會從混亂中找到樂趣，因為小孩很隨機，不能去預設他們要做什麼，得從混亂的現場拍出好照片。」

過去叮咚拍廣告，總有套熟悉的工作流程，一切按部就班，卻似乎少了點隨機的驚喜感。

「現在我再接廣告或商業案，有時就會跟客戶溝通，拍攝完設定的畫面後，希望能留一些時間讓我在現場自由地捕捉。」許多意料之外的有趣創意與構圖，經常是在那段留白的時光裡被創造出來。

不知不覺，叮咚透過拍攝家庭寫真，在尊重「孩子給什麼就拍什麼」的開放心態裡，習得了放掉預設的鬆弛感。這樣的鬆弛感不只體現於職場，也影響著他與小實的互動，就像麥當勞鼓勵父母們跳脫框架，叮咚經常提醒自己，以同理、尊重、自由的角度去發展親子關係。

攝影，是關於如何凝視彼此

小實會說話以後，叮咚觀察自己拍攝影片的次數變多了，就連關注的器材也都不一樣——這一切，都是為了記錄下小實的聲音。

「孩子的生長速度很快，讓我強烈地感覺到『時間』——感覺到有某些東西正快速改變、流失。」他想留下每個珍貴的時刻，創作於是成了叮咚記述孩子成長的方式。

2023 年叮咚開設線上家庭寫真課程，教得不是艱澀的技巧，而是心法——按下快門的瞬間，我們為何而拍？對叮咚來說，所謂「攝影」無關乎器材與技巧，更重要的是我們選擇如何凝視彼此、如何於平凡之中持續看見生活的可愛之處。

「任何人有手機就可以拍，但相較於手機，相機是更單一、純粹的載體，能夠讓拍攝的人專注地對待當下。所以我的課程裡教的都是最簡單的技巧，重要的是如何拍下讓你有感覺的瞬間，讓照片呼應自己內心的感知。」

身為攝影師，叮咚熱衷於觀察周遭的人們。他注意到，當一對家庭出遊，媽媽總是吆喝著先生與孩子站好、對鏡頭微笑的角色。而突然被要求看鏡頭的家人，經常露出難為情的笑。本該凝結彼此的拍照，成為許多孩子的壓力來源。

當他教完課，看見媽媽學員們嘗試以凝視取代吆喝，透過鏡頭仔細捕捉家人步行的姿態、專注的眼眸時，叮咚總是動容。拿起相機，對準，等待——這個過程，讓攝影者看見了原先看不見的東西。

作為父母，仍想更好地完成自己

因線上課程、實體講座以及妻子 ZZ 主編的《Homework》雜誌，叮咚經常拜訪這世代的家庭現場。採訪時他們深有所感，就算是對育兒觀念十分在意的年輕父母，思考怎麼對待孩子時，最大的難題，往往是仍想做自己的期待。

「會想要更好地完成自己，可是沒有時間。成為父母後大部分的時間得撥給小孩。但前陣子跟 ZZ 一起去花蓮拜訪詩人吳俞萱的家，她就說，其實小孩子都是跟著父母的身影去探索的，如果父母能更走出去，孩子也會跟著一起。」

於是他們一起往外走。

帶小實參加音樂祭、去日本旅行、聽講座，兩人身體力行，帶著小實跑遍傳統認知中父母不會帶小孩去的場合，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努力介紹給小實，希望她記得這個世界是很好玩的。

「有時候太專注小孩，反而會忘記自己。如果有想要做的事，那就想辦法把孩子融入其中吧！」

採訪那天，小實撿來的蛹剛剛羽化成蝶，這是她兩歲生命裡，第一次目睹生命的誕生，她想要守護。她擔心地問爸爸：「蝴蝶為什麼不動？蝴蝶餓嗎？」正準備跟小實出門野餐的叮咚靈機一動：「對耶～蝴蝶可能餓了！小實我們去採花回來給蝴蝶吃好嗎？」小實見狀，一邊觀察蝴蝶，一邊開心地拿著 Happy Meal 麥麥盒把想帶去野餐的玩具通通裝了進去。

小小盒子裝下所有天馬行空的想像力與探索生活的創意。叮咚同理了小實的在意，帶著紅色麥麥盒，他們以採花為遊戲，並在過程中學習為照顧一個生命而感到喜悅。

一旁的 ZZ 說，育兒時很在意「一起」的感受——不僅小孩開心，大人也是。當彼此的朋友，大小孩都能放鬆的場域、活動，那個快樂才是有品質的享受。

「以前我們常去公園，那地方是小孩子很快樂，但爸媽可能不知道要做什麼。」為了照顧到彼此，現在就去一個地方得想比較多，「比如小實喜歡奔跑、喜歡用身體去感知周遭，那我們就會選戶外；或是，小孩子很容易肚子餓，必須選有她會吃的食物，但我們也喜歡吃的餐廳。學著去掉只服務小孩的地方，找到大人孩子都能享受的場域，『一起的快樂』是需要花更多心思評估而來的。」

除了用鏡頭凝視小實，叮咚與 ZZ 也在與小實一同探險、奔跑的過程中，學會以身體觀看。

「像是去東京二子玉川的 PLAY!，有個展品是放在地上的牆角邊，我們都沒注意到，是小實發現的；去桃園兒童美術館規劃的白板展區，看小實不受框架限制地在牆上塗鴉，心也感覺自由起來。」

因為小實，而發現一個好酷的角落，或意想不到的新視角，這種透過孩子習得的嶄新體驗，也是一家人的日常感知練習。或是一起去台南大地藝術季、新北市美術館，都有快樂的回憶。

「在這些地方我們可以一起探索、一起玩。因為想要知道小實看見了什麼、為什麼這樣反應，就會想走過去以她的視角觀看。小實如果開始奔跑，我們也會跟著她一起跑，像是用身體一起感覺這個地方的趣味性。」

因為共同探索了這些場域，所謂「親子場所」於他們而言不再是只滿足小孩需求的地方，而是能讓父母與孩子互相學習、探索的感知重構現場。

屬於爸爸的寂寞

相較於母親，父親之於育兒的經驗、疼痛與迷惘鮮少被討論。不過，叮咚是個耿直的人，談起為人父的心路歷程，他很坦白，一路上除了喜悅，也經歷許多赤裸的無措。

叮咚回憶，小實有段時間十分很抗拒自己，只想要媽媽陪伴，當時他感到受傷，與一種紮實的落寞。「爸爸這個角色在家庭關係裡好像很容易被忽略，很多相處的機會、互動我覺得要自己去創造。我因為接案有更多時間待在小實身邊，可是她還是很容易忽略我。有事找媽媽、很累找媽媽、洗澡也指定媽媽⋯⋯在三個人的關係裡被落下，滿寂寞的。」

又比如，上親子相關課程時，叮咚常常是團體裡唯一的男性。想找一本描繪爸爸故事的繪本，卻遍尋不著。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實居然不喜歡。

他露出些微苦惱的表情，斟酌著繼續談，「仔細思考會覺得在生活中很少看見爸爸與孩子享受親子時光的畫面。我的原生家庭相對傳統，因此當我成為一個爸爸，感覺很少有地方學習，社會上也沒人教你怎麼當一個父親。」

叮咚直言，當他成為一位父親，他深知自己不想複製從原生家庭而來的權威教育，但他嚮往怎樣的家庭樣態？有段時間他沒有頭緒。直到出社會，認識業界前輩，叮咚找到嚴父形象之外，另一種可能的父職想像。「他們一家也是兩夫妻帶著小孩，移居到山邊自由地生活。他們一家平等的相處方式與過日子的理念都是我學習的榜樣。」

冰箱上貼著夫妻當時正在籌備的新書《東京走很慢》，書中記錄著他們跟著孩子發現感動的每一趟旅程。

孕育孩子的過程，是一份讓父母照見自己的禮物。因為有了小實，叮咚看見了自己想實踐的家庭樣態；小實抗拒自己的那段日子，也教會了他健康的親密關係，其實是持續的動態平衡。這些後見之明，都是當了父親才懂。「小孩子長大不一定是漸進，有時是像階梯一樣，突然就跳一階的。我如果沒有意識到彼此關係的改變，是因為她成長了，我就會因為這個改變而覺得難過或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