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麻溝十五號，以及那個「戶籍地址」裡發生的真實故事

電影《流麻溝十五號》改編自《流麻溝十五號：綠島女生分隊與其他》，原作曹欽榮整理十多年來採訪「阿嬤」們的文字紀錄——採訪時甚至有阿嬤已上百歲，但在青春年華時，她們曾在綠島度過一段不可磨滅的記憶，在那裡他們被稱為「新生」，進行政治犯的思想改造。

「老蔣說，寧可錯殺一百個，也不要放掉一個。我就是其中的九十九個。」——張常美

01｜流麻溝在何方

流麻溝位於綠島東北角，是島上最重要的水源。被關在綠島時，到流麻溝抬水是每日例行工作，余佩真飾演的杏惠、徐麗雯飾演的嚴水霞，就有幾場交談是在前往流麻溝時發生的，日子辛苦，日頭如火，這條水源則是她們獲取新知、互相撫慰的地方。

「流麻溝十五號」則是白色恐怖時期綠島政治犯的共同戶籍（儘管他們都不知道）。2000 年後，此戶籍意外成為許多白色恐怖受難者僅有的受害「證據」。

02｜火燒島上，跳舞的人

身著一席紅色舞衣的旋轉身影，連俞涵所飾演的陳萍，設定為知名舞者蔡瑞月老師帶出來的學生。

台灣知名舞者蔡瑞月曾於日本學習現代舞、世界巡迴，回國後的演出轟動了當時藝術圈，卻於 1949 年被關進綠島三年。她在綠島時曾在燕子洞排舞，這也是劇中陳萍著火般舞動的地方。許多受難者在口述記載裡都提及，看著蔡瑞月美妙的舞姿，讓他們暫時忘卻悲情與無奈。

劇中，連俞涵飾演的舞者因美貌被長官看上，半夜時常被「召見」。書中描述當時確實有些女性備受關注，受難者陳勤回憶：「王孝敏最有名，男生會把信件綁上石頭，扔在王孝敏身上，她是偶像人物。」「相當受男難友歡迎的五十九號王孝敏，就睡在我隔壁。每天晚上她都會被『上面』調出去，不知道調她出去做什麼。」

03｜碉堡，監獄中的監獄

關碉堡是所有人聞之色變的處罰，一關長達三個月，有時甚至更久，期間不能洗澡，每天只能出來倒一次糞桶，不能吃菜，只能吃飯加鹽水，許多人如同電影裡一樣被關到發瘋。

也有無妄之災。據受難者張金杏回憶：「那時候有美國人來參觀，會英文的人就會跟美國人說，在這裡怎麼苦，有什麼冤屈，後來上面知道以後，外國人來的時候，那些會英文的人就會被抓去關碉堡。」

04｜記錄歷史的方式

書中曹欽榮採訪這批白色恐怖女性受難者，保留諸多口述細節，其中多有從未被大眾關注的視角。幾位受難者都提及，被關的時候她們的月經集體停止了，彷彿身體自動關閉了什麼。

又或是張金幸回憶獄友錢靜芝行刑前的光景，「我問她為什麼要把頭髮剪短，她說，『如果我被槍斃，血順著長頭髮弄得滿臉都是血跟頭髮，這樣子像鬼一樣很難看。』」被叫出去受死前，錢靜芝執意要去上廁所，「不然槍斃的時候，碰的一聲會拉肚子，會很難看、很臭。」

亂世裡那樣一個乾淨的人，堅持要乾淨地死。

如今，她們曾擁有過的「戶籍地址」已成為白色恐怖綠島紀念園區，但她們的故事對許多人來說還是陌生。吳三連臺灣史料基金會、製作電影《流麻溝十五號》的湠臺灣電影與攝影師謝三泰也同步籌劃攝影展《火燒島：流麻溝十五號》。聚焦在女性政治犯故事，謝三泰集結過去二十年來相關作品：包括 1990 年代為政治受難者拍攝肖像、1991 年解嚴後初登綠島拍攝影像、2012 年為女性政治受難者拍攝肖像，以及 2021 年跟隨劇組拍攝，期待拍出「不是劇照的劇照」，重現政治受難者在火燒島的生活情景。

她們當年被稱為「思想的」，如同無形的存在。如今透過文字、電影、攝影，各種媒介回溯出這群政治犯的故事，是遲來的指認，對抗遺忘。

「火燒島：流麻溝十五號」攝影展
地點｜國家人權博物館白色恐怖景美紀念園區白鴿廣場（新北市新店區復興路131號）
日期｜2022.10.07－2023.01.01，週一休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