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華讀劇藝術節】惡如何在心中萌芽──專訪《髒爪,或如何拍一部了不起的紀錄片》劇作家趙秉昊

【泛華讀劇藝術節】惡如何在心中萌芽──專訪《髒爪,或如何拍一部了不起的紀錄片》劇作家趙秉昊

作者舞台上下
日期05.10.2015

Dirty Paws, or How to Make a Great Documentary Film(中譯名《髒爪,或如何拍一部了不起的紀錄片》)是第一屆「全球泛華青年劇本創作競賽」的貳獎作品,為劇作家趙秉昊所寫的英文劇本。劇本背景設定在中國西域邊疆,一個天真到令人討厭的年輕人「陶冶」在他父親的葡萄酒莊裡勞動,並希望拍攝一部紀錄片。在採摘葡萄的日子裡,他結識了三個童工:詭詐的「疤臉」,熱心卻總上當的「瘦子」和早熟的「馬葉」,他們幾人在總滿懷憤懣的「老闆」的監工下做活。當危險臨近,惡在他們每個人的心中萌芽。是一個關於文明與野蠻、草食者與肉食者、虛偽與人情的故事,而最終,恐怖摧毀了一切。

劇作家趙秉昊,中國回族,自高中時發現自己說故事的能力特好,之後就讀南京大學戲文系、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藝術碩士。除了劇本創作之外也寫小說,現居紐約布魯克林,競賽工作小組越洋訪談劇作家趙秉昊,聊聊這部劇本和個人的創作歷程。

泛華競賽工作小組(以下簡稱「泛」):當初選擇這類題材的契機?曾經尋找過什麼樣的資源來協助劇本創作?

趙秉昊(以下簡稱「趙」):

兩年前看到了一則新聞,新聞照片上是一個童工舉著一隻塗滿紫藥水、佈滿傷口的手(紫藥水是中國大陸常用的外傷消毒藥水,只要在網路搜尋童工和紫藥水,就能找到許多相關報導)。我感到十分震撼,決定要寫一個關於中國經濟蓬勃發展下的童工故事。同時因為我個人是回族,對新彊和穆斯林文化有著濃厚的興趣,我想看看現代資本入侵這片廣袤的保守內陸時發生的事情,因此也決定將故事場景設定在新疆。

正好當時我申請了倫敦 Royal Court Theatre(英國皇家宮廷劇院)的劇作家駐村計畫,雙方討論後決定以這個故事當作駐村寫作的內容。不過當時所寫的故事和後來參賽的劇本有些不同,用於競賽投稿的版本是根據第一版的本子再做了修改的。

泛:曾經尋找過什麼樣的資源來協助劇本創作?

趙:
我去過新疆兩次,大學時期單純是為了去看風土人情,當時並沒有想到要創作這個劇本;2014 年專門為了這個劇本特意去實地考察,採訪當地的童工和居民,那時新疆正處於緊張的局面,我抵達的那天剛發生了莎車慘案,死了五十多個人,最初聽到消息時還挺害怕的。我走訪了大概四、五個很小的酒莊,我請他們讓我在酒莊幹活,免費住下,但是要讓我採訪酒莊裡的工人。我幹了一星期的工作才得到了劇本裡面寫的一些素材,跟這些工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對我觸動很大,因為他們的生活跟我想像的很不一樣,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對未來只有模糊、不明確的想法,就跟我劇本裡面所描寫的那兩個人一樣。我劇本裡頭那兩個角色對於未來有個模糊的想法,為了往那個方向前進,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採取的是一些不合法或違背道德的方式。我後來寫了一篇關於在新疆見聞的長文章給英國皇家宮廷劇院。

另一張觸動我的照片,是關於另一個中國西北地區的童工,他大概 13、14 歲,在汽車修理廠工作,因為其它工人惡作劇將氣泵放進他身體裡,結果把內臟都炸爛了。當時很多記者去醫院採訪,結果留下了一張照片,是這位童工躺在病床上被很多的攝像機包圍(相關報導)。我開始思考像我這樣的作家,或是紀錄片導演和記者們在面對突如其來的悲劇時,會有什麼樣的態度。在劇本的初稿中,我曾經寫了一段情節,但是後來拿掉了。那跟一個真實事件有關,是描寫一位美國戰地記者在南蘇丹拍下一張極度飢餓的女孩,背後有一隻禿鷲在等著女孩死掉,好吃她的肉。這張照片得了普立茲奬,但是所有人都質疑他,作為一個人為何可以在面對瀕死的生命時見死不救。我的劇本就想探討當一個特權階級在面對貧窮階級時的態度。

泛:為何劇名使用 Dirty Paws,而不是 Dirty Hands?

趙:
法國劇作家 Jean-Paul Satre,有個著名的劇本就叫做 Dirty Hands(英文翻譯的劇名,法文原文為 Les Mains Sales),內容在講「當我們要達到一個崇高的目的時,不得不把我們的手弄髒」,我在寫這部戲的時候就想要向該作品致敬,但是又不想要使用一樣的劇名;另一方面,劇中主要角色是一些孩子,是關於中國童工的故事,而在西方,成年人常使用Dirty Paws來稱呼孩子們的髒手,例如孩子們在外玩得髒兮兮回家,就伸手去拿餐桌上的食物吃,母親就會說”Take off your dirty paws”,也就是說「拿開你的髒爪子」當然在東方我們也有同樣的說法。

泛:對你而言,使用中文創作和使用英文創作,兩者之間有什麼差別?劇本設定的觀眾群會因此而有不同嗎?

趙:
除了文化差異外,相較於英文而言,中文是一種比較間接的語言,偏向抒情,其起源是詩歌,是從生活中的勞動中出發的,是為了宣洩情感的,這點從詩經和楚辭就可以發現。幾千年來中國一直都缺乏直接對觀眾說話的舞台語言,我這幾年的中文創作都在尋找這種適合的語言,但是這種探索可能還需要更長的時間。最近兩年我嘗試了中文加上英文的創作方式,比方說九月份在新加坡國際藝術節的委託創作《紅纓:樣板戲 2.0》就使用了這樣的方式,作品的內容是有關中國文革時期的樣板戲,因為新加坡有很多不同族裔及國際背景的觀眾,而且演員來自世界各地,因此我需要用英文創作出一個關於中國樣板戲的作品,非常困難。

創作 Dirty Paws 時其實沒有特別設定觀眾群的背景,只考慮到要寫一個故事,是關於西方資本主義與消費主義入侵中國傳統文化思想所帶來的衝擊。

泛:這次競賽會將得獎作品進行中英對照的翻譯,而你已經是中、英雙語創作的熟手,卻沒有選擇自己翻譯自己的作品,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趙:
中文寫作和英文寫作各有自己的頻道,是無法互相干擾的。做為一個閱讀者,我閱讀英文和中文的作品,得到的感受是不同的;當我創作時,決定了使用的語言之後就會從頭到尾使用同一種語言,因此我是沒有辦法翻譯自己作品的。先前提到新加坡國際藝術節的作品,當地眾多的華裔人口還是需要中文字幕,於是我就請另一位也從事雙語創作的朋友為我翻譯。這情形對於從事雙語創作的人來說是非常常見的。

泛:如何得知「全球泛華青年劇本創作競賽」?為何會想來參加?

趙:
在微博上看到旁人轉貼的消息。其實在寫任何作品時,很難去預設閱聽者,但是這個作品,我覺得寫給美國的白人看好像也沒什麼意思,他們大概不會關心中國的新疆發生了什麼故事,所以這樣的故事首先應該在中國呈現,其次是應該在華人社會呈現,才會更有衝擊力。

泛:在南京大學以及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求學及生活的經驗,對於創作有什麼不一樣的幫助?

趙:
從高中時期時我就覺得「說故事」是自己的特長,進入南京大學後有更多時間讀書、寫故事,有些朋友喜歡看我寫的東西,給我鼓勵。我想進一步發展我的潛力,因此到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進修,紐約是一個更多元、包容的城市,在這裡有更多人願意讀我寫的故事,激勵了我。在中國,教育方面雖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也都還在起步的階段,當初進入南大,呂效平老師給了我戲劇教育的啓蒙,是我的恩師,但是中國在藝術教育方面還是不足,所以我選擇到紐約來開展眼界、學東西。哥倫比亞大學培養出很多著名的作家,而且課程上也給了我很多幫助;同時,紐約有來自全世界各種各樣的人,也有很多我崇拜的作家,他們在紐約生活、在紐約創作,對我有很大的影響。

新文青西域歷險 小人物求生狂想

二十一世紀初,新疆發生了一場大暴動,這裡的人們面對暴力與扭曲的非理性處境,如同置身沸騰的壓力鍋中。一位大學畢業新鮮人,懷著理想來到中國的大西部體驗荒野人生,卻沒料到目擊了中國西北方扭曲的社會現況,還差點賠上自己的小命。本劇對白機鋒處處、人物鮮明立體,看看徐堰鈴如何帶領一班精彩演員,讀出中國社會底層人民的求生掙扎與文青的理想衝突。

【讀劇演出資訊】

讀劇時間/2015.10.17  19:30(中文演出,19:10 開放索票觀眾入場,19:25 現場開放候補觀眾入場)

讀劇導演/徐堰鈴

讀劇演員/崔台鎬、劉廷芳、古峯、李梓揚、黃家曄、蘇耀庭

讀劇地點/松山文創園區 LAB 創意實驗室(東向製菸工廠2樓,地址:臺北市信義區光復南路 133 號,請由菸廠路進入。交通資訊:請參考 http://goo.gl/xIySmd

l 線上索票:免費入場,9/28 中午 12 點起開放線上索票,請至 http://www.accupass.com/go/2015wsdc

 

【劇作家小檔案】

趙秉昊,雙語作家,其舞台劇作品曾在紐約、倫敦、新加坡、阿德萊德、台北、東京和中國大陸多城市上演,包括:《紅纓:樣板戲 2.0》(新加坡藝術節委託創作)、《地雷戰 2.0》(東京國際劇場節大獎),《愛神》,《跳房子》等。他最近的短篇小說集《野獸 ── 午夜故事集》將於2016 年春出版,現在他正在創作一部長篇幻想小說 ──《大陸》。英國皇家宮廷劇院國際作家組、紐約升圓劇團作家組成員,薪傳實驗劇團駐團作家。南京大學學士,哥倫比亞大學藝術碩士。現居紐約,布魯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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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採訪李易修、林亭妤
撰稿李易修、林亭妤
資料提供國立中央大學黑盒子表演藝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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