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計畫】關於「王榆鈞與時間樂隊」:專訪 Double Bass 鄭凱帆
演奏 Double Bass / Electric Bass 的鄭凱帆,在舞台上常常都在王榆鈞的身旁或身後,在某些觀眾席的視線裡,他的身影總是若隱若現的,很像 Bass 在音樂裡的位置,總是在主旋律之下,沉穩的存在,仔細聆聽之時就會感受到其渾厚卻保有彈性,這正好用來比喻鄭凱帆面對音樂的態度,不斷的累積渾厚的音樂底蘊,同時保有選擇的彈性。
16 歲就開始接觸到吉他,鄭凱帆學生時代幾乎都把時間用來練習吉他彈奏與玩樂團。在此同時,命運的巧妙安排之下讓他接觸到學校演出場地的燈光音響技術。退伍之後在劇場界的燈光音響舞台圈工作了兩年多,這期間他同時也認清真正想要的是音樂,更因為感覺到「自己想學的東西是爵士樂,若可以出國學會比較好。」沒多久就申請前往波士頓的 Berklee College of Music 進修。
有趣的是,他到了美國之後,資源和視野都更廣了,更發現自己對 Double Bass 的喜愛似乎可以變成真實的擁有,「又剛好碰到有人要賣 Double Bass」,修習吉他一年之後他才向學校申請轉換主修樂器。「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文化和氣氛」,使他得以全心投入喜愛的爵士樂領域,「心裡面沒有別的音樂」,沉浸於紮實的課程、專注的練習和豐富的表演。
「人都是會變的。」從在台灣玩搖滾,到去了美國玩爵士,從吉他換到了 Double Bass,鄭凱帆表示自己一直都在拉扯的過程。「想要找到自己的聲音」這件事卻從來沒有改變。「我覺得是一個成長的過程,這個時候你很喜歡這個風格的音樂,後來就稍微淡掉,那時候吸收的東西沒有因而不見,都會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回國後不久加入時間樂隊,回顧製作專輯的過程,他才發現以往在劇場工作的相關經驗加速了他和王榆鈞合作的默契建立。對他而言,似乎很多事情都是透過生命經驗的累積,過程中慢慢和自己拉扯和調整,逐漸走出屬於自己的路。
(漂=漂流週報,凱=鄭凱帆)
漂:你覺得音樂對你來說是什麼?
凱:
這問題很抽象。我是個對影像比較遲緩的人,圖畫之類的我真的完全不行,沒有任何感覺我能做出視覺感的東西。我會欣賞藝術品,但沒有任何我想要自己做的衝動;文字可以有許多幻想,但我看書真的很慢,連看漫畫都很慢,低頭看久了就累,經常是進度緩慢,偶爾會有提筆的衝動;但是音樂就很特別,我就很容易被音樂吸引,會很自然的聽很仔細,聽很多,甚至會有衝動想要自己演奏,這衝動高於前面講的另外兩種類型非常多,也因此而開始學樂器。所以對我而言音樂有時候是各種感情的抒發,有時候是個人自我的挑戰,有時候是代表自己不同人生階段的心靈寄託。總的來說,雖然有時候會被音樂整得很慘很狼狽與灰心,但我只要切換一下換個心情聽不同的音樂我就會很快的充好電再出發。套句很通俗的說法,有音樂人生就是彩色的。沒有音樂我的人生就是黑白的(笑)。
漂:是什麼時候開始對音樂有興趣的呢?
凱:
記憶中很小的時候就有興趣了。聽我媽煮飯或是洗澡時唱歌唱很大聲我很開心,全家出遊時我媽總是會整路整車都在聽同一套老式情歌的錄音帶,公路景色與老式情歌在我的兒時記憶裡佔了很大一部分,非常懷念。小時候姊姊練鋼琴彈到一些舞曲類的時候,我也常在旁邊搖頭晃腦的跳來跳去;國中開始跟著我姊姊聽流行歌曲,她跟我身邊的同學朋友的品味不太一樣,而且喜好分明,我這當弟弟的就呆呆地跟著聽也被她洗腦,然後沒多久第四台出現了 MTV 台,完全都沒有國語歌曲的 MTV 台時代,我們姐弟倆可以在放假時電視整天都是停在 MTV 台,只有中午會轉去看天天開心之類的節目(笑),這些都是從小累積的。我想我真的天生就對音樂很有興趣吧!
漂:那怎麼會跑來跟榆鈞一起玩音樂?
凱:
正好是在回國之後,對爵士樂有點遲鈍的時候,遇上時間樂隊合作的邀請。一開始合作也有點不太習慣,慢慢的摩擦才越來越熟悉榆鈞的工作方式。她對自己的創作很執著,歌曲都是有內容要訴說,跟單純作為樂手只要專心在音樂技術的狀況比較不一樣。她在乎的是聲音可以傳達出什麼。當樂手時做的東西都比較像是把音樂彈出來,當然大部分不會難聽,有時候也習慣這種”我是個把音樂做好的工人”的狀態,但是很多時候是沒有做到心坎裡的,因為我們都當他只是一份工作。後來才發現參加固定的樂團,才會創造出一群人在一起才會有的特別聲響。跟榆鈞工作會花很多時間湊在一起,有時候會覺得為什麼要花那麼多時間,但最後自己再回去聽時候會發現,客觀來講,這些音樂還蠻特別的,有一個自己的聲音,比較難找到其他類似的聲響,這過程其實蠻複雜的。榆鈞做音樂的方式跟一般音樂人很不一樣。像我們之前在討論幫劇場做配樂很辛苦,排練的時候創作者可能就是要湊在一起才能互相激盪出靈感,可是對於樂手來講,我們就是追求效率,你們就是排好,決定要幹嘛的時候再叫我去就好,為什麼你們還在排,有點不確定的時候就要叫我去(笑),整個就是一個最底層工人的心態。但是後來慢慢會回想到以前做劇場的經驗,就會發現有些東西就是要一群人湊在一起,花了那個時間,才會有獨特的東西出來,比較像是創業的概念。另外對我而言,就是不同時期累積的經驗最後還是湊在一起了。因為大部分樂手圈的比較沒有在劇場玩過,大家花很多時間在練琴、練團,時間多是花在琢磨演奏技巧上;我兩邊都有經歷過,很湊巧的在榆鈞和時間樂隊的組合上我看到我兩個不同的人生經驗在這匯集一起,我們花很多時間在音樂與藝術的感受性上要如何達到,這對我而言是非常特別的地方。
漂:你覺得跟榆鈞合作最困難的地方是什麼?
凱:就是花很多時間啊!(笑)當然到最後是覺得值得,只是有些時候會覺得為什麼當初不相信我的建議之類的,而且最後還是回到我的建議!例如〈跳舞吧〉就錄了很多次。榆鈞是一個比較不喜歡聽節拍器的人,當然有些歌聽節拍器就不太好,但有些歌就是要聽節拍器,最明顯的就是〈跳舞吧〉這首歌,因為這首歌是很明確的拉丁節奏的曲風,要有穩定的 pulse 才能呈現律動感,很適合對節拍器錄音,可是榆鈞就是不喜歡聽節拍器,覺得會干擾到歌曲的感情呈現,試了好幾次各種方法都行不通,才願意聽我的建議跟著節拍器分開錄。或是有些東西是之前在練團室其實聽不太清楚,但到了錄音室才發現不行,效果不好之類的,可能就要花比較多時間現場調整。
漂:你們都是怎麼一起工作的?
凱:
她就是寫歌的人,把歌丟出來之後,會有很多嘗試的過程,如果覺得怪怪的就試別的,如果覺得對的往那個方向走,蠻憑感覺的,但我們是用很專業的態度去達成我們要的感覺。 漂:憑感覺是一個好的事情嗎? 凱:我一開始也會覺得憑感覺很不紮實,但其實到最後對聽眾而言聽音樂多數真的是憑感覺。我們聽音樂覺得好聽,也是因為被吸引,那個感受性是很直覺的。當然也許有些人有學樂器,會去觀察演奏表現怎麼樣。我們這群人湊在一起比較共通的特色是我們比較不在乎個別樂器怎麼表現,比較在乎整體的聲音要怎麼去達到歌曲想要有的樣子,沒有個別樂器想要跳出來刻意去表現,就是團隊運動中的團隊精神吧。我覺得也蠻剛好是這些人湊在一起,個性不同但特質相近,所以可以做出這樣子的音樂(指頹圮花園專輯)。對榆鈞來講,她看到有人 solo 很久,彈很多炫技的東西,她會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很沒有 fu(笑)。她比較是以音樂可以表達什麼感情與故事,去思考如何完成一個創作。傳統的音樂學院系統中有一條路是鑽研樂器的表演,到最後很容易就真的只剩下樂器,看起來很帥、很好看、很酷之類的,甚至情感表現也是裝出來的。對於時間樂隊這個團來講,我們追求的音樂風格不是這樣的。
漂:未來有什麼規劃嗎?
凱:
還是會繼續參與和榆鈞的合作。因為最初她跟Jerry找我的時候,我們就是希望可以靠這個吃飯,不用作別的事,這樣多好!變成是在經營一個品牌,所以是一定會繼續做下去把它做好。音樂這一行比較難有明確的未來規劃,對於這個樂團來說我們還有很多可以精進的地方,距離我心目中一個完整成熟的團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我個人的規劃中這個團會佔很大的比重。我自認是個創造力不夠豐富的人,因此也很自然的走入了工人身份的角色,工做久了,就真的覺得創造力才是最重要的,未來也會持續的跟比較偏有原創特質的音樂人合作;也會積極地嘗試自己的創作。
【漂流計畫】
由二拍子音樂發起,包含《漂流週報》的線上發行及《2015 漂流計畫音樂會》等現場演出。計畫概念來自於王榆鈞與時間樂隊此次創作《頹圮花園》專輯的核心精神,期望用質樸純粹的方式,傳達人與土地的深層聯繫以及對生命本質的思索。選擇以簡單機械原理運作的音樂盒機芯,旋律節錄自專輯裡的〈故鄉的小花〉,展開「音樂盒漂流計畫」,讓音樂盒輪流傳藝術家的手中,感受它帶給藝術家的任何想法,創作出不拘形式的作品。
【二拍子音樂】
以「二拍子」為名,取自音樂用語,而心跳的頻率也是二拍子。彷若是一直一直跳動著,不斷地向前走去,跳動著、跳動著,極具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