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你想走的，才是最合自己的路──專訪鄭智文、樊光耀、高英軒《大算命家》

許多時候，當那些機率比千萬分之一還低的意外突然降臨，天災人禍帶走我們深愛的人，不可抗命也不可違背的時間之流，沖來生離死別或者意外橫財，不知為何交上的好運，因禍得福的一見鍾情，在巧合之間有一種神祕，我們失語，感覺到無力且渺小，雙膝著地，開始相信有神，或至少，有一股力量操縱著身邊的一切，或至少，未來每分每秒的重大事件，應該都已經被一字一句一筆一畫清楚謄在紙上了。我們是神的代辦事項，是祂不可言說的大計劃裡的小拼圖。

不管神是誰，要解決這麼多人的問題，從小孩的高中入學考試到公司行號的營業策略，真夠累的。

可能也是為了幫神省點麻煩，祂們在俗世裡選了代理人，我們稱作算命仙。他們用各種道具窺看未來，就像坐在棒球場最後一排，拿著望遠鏡拼命看捕手打給投手的暗號。他們用石板、龜殼、咖啡渣、鳥的羽毛、圖案和數字組合的牌、天空星辰甚至只要十根手指，告訴你該怎麼做才能趨吉避凶。小自每天起床必看瑪法達小心腸胃，大到政治明星辦公室總會掛上一幅的國師墨寶國泰民安，近如每天上班必經的天橋魔法師，遠至泰國終年香火鼎盛的四面佛。有七十億人口就有七十億種未來，七十億種說法，七十億種選擇。

​《大算命家》以戲謔誇張的黑色幽默手法，呈現算命裡最荒誕但也最珍貴可愛的人性面向。戲裡虛構了一家規模龐大的命理公司「十算企業」，由樊光耀飾演的首席算命師趙算接獲亞洲首富委託，從高英軒飾演的三位兒子之中，選出一位繼承人。趙算帶著美貌聰穎兼具的新進助理，對抗公司內部覬覦首席職位已久、中途殺出的二號算命師，一邊周旋在個性殊異的接班人選之間，在鉤心鬥角的權勢陰謀裡保持平衡。

走進排練場，在角落反覆琢磨台詞、彼此丟接培養默契的，練習戲中大段排舞、專注在每一動作每一眼神回眸的，跨刀演出的聲樂家和經驗豐富的劇場演員聊著各自表演領域甘苦，不時被場上演員突來一個喜劇拍逗笑，鬧成一團。排練結束後，和編導鄭智文及兩位男主角樊光耀高英軒約在附近便利商店聊戲。兩位男角皆跨足劇場及影視，隔天早上還得拍片，晚上再回劇場工作。切換於舞臺和螢幕之間，角色和角色之間，日復一日，下了戲，聊的依舊是如何把節奏掐得更準，喜劇螺絲鎖得更緊。

Q：請問兩位男主角（樊光耀、高英軒）對算命的看法？

樊：可能因為職業使然，我很喜歡觀察人，對面相也挺感興趣。小時候我喜歡畫漫畫，漫畫裡的角色你一眼就能看出是好人還是壞人，相由心生，這句話有它的道理在。

我從來沒算過命，偶爾瞄到瑪法達專欄會看一下，但也沒特別想去瞭解。我覺得算命是一種人際溝通的過程，釋放心裡情緒的窗口，光是有勇氣坐在陌生人面前問未來，這件事很有趣也很勇敢。有些事，家人跟你講你不信，但換從陌生的算命師口中說出來，反而有幾分道理。

去算命的人，得到的答案如果跟自己預測的一樣，當然會更有自信。但我好奇的是，如果答案不如預期，會不會更加堅定意志，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前進，這是我很好奇的部份。《大算命家》這齣戲跟命理學其實沒有學術上的關聯，而是在探討人定勝天的概念，是人算還是天算？是不是只要轉個念頭，路就會跟著轉？

高：跟光耀哥一樣，我對命理涉獵不多，加上身為基督徒，我比較相信事情都有安排，如果硬要探問反而少了些生活趣味。

曾經在某次工作遇見星星王子，他跟我說，我有個愛管事的媽媽，當時心想還真準。但這一切有太多機緣巧合，好像也不能單單說是命運使然。同樣一件事，親近的愛人或親人說，你不信，換個毫無交情的人來說，你卻信了，說不定可能只是想逃避一些事情。

我覺得，人面對大部份的問題都不是來自別人，而是自己。面對自己的障礙和痛苦，試著去克服和挑戰，即使全世界都反對你，只要你認為那樣是對，對你來說，就是你該走的路。

Q：初次看到劇本的感覺？

樊：我比較喜歡也擅長演寫實劇，《大算命家》對我來說有點跳，角色的情緒、肢體都比較誇張，劇本轉折很有巧思，感覺受影視影響很深，有些類型電影甚至卡通風格化的呈現，表演上也必須跟著做調整。

我覺得在準備角色上面，理解不難，但實踐成表演是困難的。戲中別的男角可能比較風格一點，找出那個嘴臉再稍微誇張一點，形象就出現了，但趙算有點難拿捏，他有點龜毛，相信自己又對自己懷疑，在誇張設定的故事情節裡去生活去體驗，要找出那個角色的型是有難度的。我還想繼續找方法，讓角色再誇飾一點點，加上戲中大量的影像，可能會有種看漫畫的趣味吧！

Q：排練過程中的挑戰？

高：這齣戲影像比重較大，所以我們花很多力氣在玩，試著把表演放大搭配場上影像。我們要跳舞，走位複雜，加上我要在三個角色之間快速換裝，體能上比原先預設來得累。

我們的工作模式是先把動線安排好，拉出走位和人物關係，再來思考自己的表演如何套進去，拉大角色之間的區隔。我演的三位繼承人個性完全不同，聲音線條也要讓觀眾聽出明顯區隔，這是滿大的挑戰，目前轉換角色仍有點吃力，要繼續調整。

樊：這齣戲有很多短景，快速換場，影像和舞台和歌舞的搭配，加上故事情節會遊走於「如果他做了」跟「如果他沒做」之間，同段情節要來回演好幾遍，每次又有些許不同，滿複雜的。有時候演到一半會想：「剛剛是不是做過這個啦？接下來是什麼？」突然忘了自己在哪裡，需要大量腦力去記這些細節。

Q：當初怎麼會想寫關於算命的劇本？（編導：鄭智文）

鄭：大學畢業，自覺人生渺茫，想去算命又沒錢，乾脆自己學，從此對算命有了興趣。我一直都喜歡推理劇場，之前看影集的時候心想：「如果鑑識科有個算命師，一下子就可以破案了吧！」就有了把算命跟推理融在一起的念頭。

Q：如何構思戲中角色？

鄭：最先出來的當然是趙算，再來是田心愛。趙算有點像普羅米修斯，那種明明算出自己會有劫難，仍然堅持去做的人。但他在這一路上也不斷反思自己的做法是否對大家都好？

田心愛這個角色，一開始是個美食算命家，其實就是一般人所謂畫虎爛騙錢的半仙，用騙術讓別人相信她的話，但被她騙的人的確都轉念了，心境變了環境也跟著變了，從這個角度來看，她好像也滿準的。

Q：這齣戲想傳達的核心？

鄭：這齣戲不是要勸大家相信或不相信算命，而是希望大家去思考「轉念」。

我覺得命理的準確度有其極限，有的算命師只是比較會說故事，比較會用心理手法得到你的信任。去算命的人幾乎都想聽到好話吧！妳男友沒有劈腿、你今年會賺大錢之類，未來的事情終究還沒有發生，如果可以用話術讓你對未來有信心有熱情，或許也不是壞事。

我雖然學過一點命理但不隨便幫朋友算，像我這樣功力不夠的人，硬幫別人算命是在造孽。別人認真求問於你，你也得有相對的專業跟嚴肅才行。其實，命理到最後就是一種宗教信仰，其中心思不正的人就變成斂財詐騙，我們也不缺這類的新聞。大家都對未來期待或惶恐，想作好萬全準備避免失敗。我想說的是，不管你的天分或個性如何，不管先天或後天怎樣，只要選了你想要的那條路，就是最適合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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