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封面故事．輯一｜
母女連心──李惠貞與她最好的朋友

在網路上隨意鍵入「母女關係」，前十筆搜尋結果不是母女「心結」，就是母女關係的「難題」、母女「和解」等文章，甚至還出現母女間的「愛恨情仇」如此強烈的負面字眼。探討母女關係學的文本不勝枚舉，也是熱門的文學創作題材，讓人不禁想問，母女關係到底有多緊張？

試著捫心自問，跟父母的相處情形如何？尤其母女、父子間，曾有想愛卻不敢表達、想被愛卻不敢索求的矛盾嗎？父母有沒有可能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可能會覺得別鬧了，連一丁點煩惱都不敢（或根本不想）跟爸媽說，怎可能視為朋友？如此「夢幻」的事，大概只存在電影裡。

歡迎收看《Shopping Design》總編輯李惠貞跟女兒陳德諠（以下稱「諠」，是李惠貞對女兒的暱稱）的小鬧劇，噢不！是溫馨故事。

幽默一族，互相吐槽也樂在其中

這對母女初來乍到攝影棚，臉上都沒有太多表情，閒散地聊著天，腳步緩勻，或撥一下對方臉上的髮絲，或整理衣領，動作很輕也很清，那是唯有在親密的人身邊才能有的自然無狀態，平靜如微風吹拂，在那外頭明明冷風呼嘯的天裡。

相較於有些母女互動生硬或過分尊敬，李惠貞跟女兒說話時表情很多，諠有時回以白眼，有時認同地傻笑著。兩人不只長得像姊妹，互動也如好友，常讓友人、諠的同學不可思議，更難得的是，她們還能一起旅行。

許多親子出遊的不愉快例子讓這件事彷彿註定失敗，例如爸媽想看大自然美景，孩子想去遊樂園或購物為主的城市，光是決定地點就能嘔上半天氣，最後甚至無法成行；或父母壓根不顧孩子的需求，逕自規劃行程，把孩子當附屬品攜帶出門，沒想過孩子也是重要的旅伴。

但李惠貞和諠不只對事物的看法相近，喜好也相同，遇上異見，勇於彼此理解，不用賭氣地妥協，也無需委屈地忍耐，有的只是盡興和滿載的回憶。

能這般融洽，首先要有親密的家庭關係。「我們一家人關係非常好，」李惠貞說，自己和先生都是活潑的射手座，諠則是樂天、靈活的雙子座，一家三口都具備相當的幽默感，笑點相近，很享受互相吐嘈；有時看到電視劇誇張的情節也會自顧自演起來，讓家裡笑料百出。先生因病過世後，她跟諠相依相伴，也相知相惜。

李惠貞說：「我不論因工作或個人想去的地方，諠通常都喜歡；小女生有興趣的可愛小店，多數我也不排斥，逛得很開心。」可是，女人和女孩畢竟差了幾十歲，喜好怎能那麼契合？李惠貞說，可能是因為她的童心從來沒有消失。身為數人之上的總編輯，她的休日是跟女兒一起去租漫畫，女兒的看漫畫之路甚至是她親自開啟的。像她們這樣，兩人的興趣等於一人，比起幸福，更是無比的幸運。

瀏覽李惠貞的臉書，記有一些母女倆的話家常，不難發現她俏皮的一面。例如她要諠想一下，訪談時若被問到「為什麼你們這麼像姊妹」，該怎麼回答，諠當下便回「因為媽媽很不成熟」。從字裡行間看得出來，李惠貞非但沒生氣女兒這樣損媽媽，反而被逗樂，還分享給友人看，或許是她內建的幽默感使然，此舉跟傳統父母不容子女有任何一絲揶揄大相逕庭。

開放心胸去愛孩子所愛

身邊的例子也好，社會上母女失和的悲劇也罷，李惠貞意識到不是每對母女都跟她們一樣。能擁有一個貼心的女兒，一方面是上天的恩寵，另一方面，李惠貞自己也做了不少努力。

因為，她不想成為小時候不喜歡的那種大人。

每個人難免會有厭惡父母管束方式的時候，許多親子間因此關係疏遠或劣化，但李惠貞有意識地避免，提醒自己：「已所不欲，勿施於孩子。」期許能跟諠無話不談，當然，她成功了，當我們問諠：「媽媽是妳最好的朋友嗎？」講話溫吞、看起來像在神遊的諠卻想也沒想地答道：「是。」這不過是一個字，但當下的力量卻重擊在場所有人。

「我們也當過孩子，可是為什麼變成爸媽後，就忘記孩提時經歷過的不開心？」李惠貞說，父母跟孩子一樣，都需要成長。她從不覺得自己是長輩，只是年紀比較大、懂比較多事而已，為人父母不該一味倚老賣老，或高高在上去說教、專斷，自己要時刻反省檢討、持續學習；她不信權威這套，人與人相處，無關尊卑，尊重才是一切的圭臬，如此才能成為孩子成長過程中稱職的關懷者和導引者。

然而，要被一個人充分信任，還必須適度地交出自己。李惠貞認真地把女兒當好友，也會在女兒面前顯現脆弱的一面。可愛的是，涉世未深的諠總能回應中肯的建議或鼓勵。

有時諠的同學遇到戀愛習題，也會透過諠來詢問李惠貞的看法，李惠貞從不會覺得這是年少輕狂或孩子的小情小愛而忽視，讓諠的同學很是羨慕有這樣的媽媽，「我朋友本來就知道媽跟我的互動，可能本來就蠻喜歡妳的吧。」講到這裡，諠微微翻了個白眼，惹來一陣笑聲，可是，大家都看得出來，白眼之下，隱微透露著自豪。

真的都不會有代溝嗎？李惠貞承認，有時也聽不懂女兒在說什麼，就「不恥下問」，諠便耐心解釋，不會覺得「反正媽媽又聽不懂」就斷送互相了解的好機會。

正是如此，身為父母，要懷抱開放的心胸去認識孩子喜歡的事物、孩子在說什麼，而不是抱著優越感認為孩子永遠長不大，喜歡的盡是幼稚的把戲。

李惠貞說，她的電腦中有個資料夾叫做「諠推薦」，都是女兒推薦的歌，她聽著聽著也很投入；諠著迷韓國男星李光洙，她便跟著一起看韓國綜藝節目 "Running Man"，想知道為什麼女兒欣賞這個人。「這是運氣吧？她剛好沒有喜歡我不愛的東西。」這話著實謙虛了。

旅行是關係的檢驗

諠高二時，兩人首度在缺少超強導航──爸爸──的情形下遠赴巴黎，這幾年又去了義大利、京都等地，問她們旅遊時有沒有出現什麼問題？兩人都搖搖頭，表示每一趟都是深刻而無可挑剔的記憶。

只是當方向感差的李惠貞要帶散漫的雙子座女兒出國，用膝蓋想就知道一定會迷路，但李惠貞說：「旅行要有一點點迷路、意外和驚喜，那是最迷人的地方。」若只是去驗證已知，或按圖索驥打卡、趕場，其實很可惜，也不是旅行的真諦。她溫柔地說著，不管是迷惘時、想放鬆或為公務，旅行都是一個和未知相遇的機會，離開生活的常軌去接觸不一樣的人事物，可以讓自己帶點什麼不同歸來，也能讓一些舉措不定的思緒自動清晰，撥雲見日。

諠對旅行也有一番見解，認為出國是「看別人怎麼過日子」，當看到不熟悉的文化、生活方式，會有新想法迸發，想著或許自己也能嘗試，沒見過的自己也就被開發了。那趟巴黎行，讓諠下定決心大學要念法文系，甚至，未來要去法國留學。

旅行好似一種關係的檢驗，可以讓彼此更緊密，也可能促成分道揚鑣，但親子不像情侶、朋友能好聚好散，所以更需要溝通、包容、尊重。若你正在躊躇該不該帶父母出遊，或正在焦慮即將跟父母單獨旅行，這對可愛母女的故事應該有稍微安撫你？

母女、父子，其實都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伴，也可能是命中註定的好友，而不是繃緊的弦，緊張卻脆弱，想要又不敢要，好遠又好近，李惠貞的家庭是難能可貴的理想型。但她仍幽默、謙虛地守著這份幸福，笑說每次最懶惰的星座、最花心的星座、最愛花錢的星座、最樂觀的星座，一家的雙子座和射手座都名列前茅，「我們家大概就是『懶散、沒存錢但很快樂』吧！」或許星座組合真的加了一點分，但快樂、愛就是那麼簡單呀，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