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的焦慮,只能自己尋找出口──專訪《時下暴力》製作團隊壹玖八七

年輕人的焦慮,只能自己尋找出口──專訪《時下暴力》製作團隊壹玖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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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04.08.2014

「年輕人真的只能受困於現實,卻什麼都不能做嗎?」壹玖八七製作人兼戲劇導演廖哲毅,用一句話表達出他對於未來發展的焦慮。

他今年 27 歲,已經在影視產業工作幾年,卻發現因為年紀輕,總是拿不到話語權,也無力改變作品的形式和內容。「以現在的產業環境來看,上層人才逐漸流失,真正能一步步帶領年輕人累積經驗的前輩,簡直是稀有珍寶。」他觀察,願意留在台灣的前輩,通常已經名利雙收,手中握有豐沛資源,卻不一定放手,讓年輕人有更大的施展空間、發揮想法。他們總是這麼說,「請繼續努力,總有一天會輪到你,總有一天。」但是,如果上一代不願意敞開心胸,給予信任與機會,年輕人該如何一點一滴累積經驗,又怎麼能在好不容易可以登場的時候,繳出漂亮的成績?

在這個產業結構更迭轉型的前提下,廖哲毅認為,如果年輕人想留在台灣,「破除上一代的成見」就是最先應該解決的難題。他想著,如果年輕一輩可以直接推出作品,證明擁有整合團隊、完成大型製作的能力,是不是就是一種破除成見的方式?於是,他號召成立了「壹玖八七」,期盼凝聚年輕人的力量,抵抗現實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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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陳心龍 / 右:廖哲毅)

一群平均年齡25歲的年輕人,正為自己找尋出口

壹玖八七的源起,從名字就能看出端倪。1987 年,台灣正式宣布解除歷時 38 年的戒嚴令。隨著體制鬆綁,當時出生的一代流著自由奔放的血液,帶著反骨的精神,保存求學時的理想,卻也面對現實社會的擠壓。

廖哲毅以親身經驗為例:大學畢業後進入戲劇公司,參與偶像劇和電影的製作,卻發現年輕人始終被貼上「不成熟」的標籤。他舉了電影拍攝為例,一旦想當上製作人,就是必須經歷執行製片、執行製作等階段的磨練,但隨著產業環境變化,握有資源的前輩不一定會釋出資源,讓很多年輕人即使有心想要磨練自己、累積經驗,也不一定有足夠機會。這樣的景況正迫使他們出走中國大陸或是轉換跑道,以爭取更多生存機會。

「我們很多人已經決定要進入製作領域,現在剛踏出第一步,還沒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卻很想證明自己也能做出讓大家滿意的作品。」同是壹玖八七導演的陳心龍說,現在,就是「改變」最好的時間點。這股想要改變的傻勁,讓一群平均年齡 25 歲的年輕人聚在一起,他們焦急、擔憂又不甘於現狀,急切地想知道:留在台灣,我們還能做些什麼?

壹玖八七,就是他們得出的解答。他們期待集結一股製作力量,成就藝術創作的平台,展現年輕一輩團結合作的無限可能。即將於今年底上映的電影《時下暴力》,就是他們踏出的第一步,以此為呈現載具,證明製作影像、創意的能力。

每個人的聲音都該被聽見,才是團隊合作

談到團隊籌組的過程,壹玖八七藝術總監張佳家回憶,當初廖哲毅邀請她加入時的那份感動,「怎麼會有這種傻勁和義無反顧,想要為台灣做些什麼?」被這個理念打動的友人,一起加入團隊中努力,一個拉一個之下,成就目前多達 60 人規模的壹玖八七。

廖哲毅強調,在團隊中每個人的意見和看法都很重要,之所以希望匯聚不同的製作背景,就是期待不同觀點切入可以做出更不同的作品。在這次電影製作中,導演的意見將不再有絕對份量,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意見說服甚至主導電影製作的進行。

這樣的合作方式,在溝通過程中勢必會遇到一些阻礙。陳心龍坦承,一開始意見分歧的時候常常僵在那裡,大家乾瞪眼氣氛很糟,但隨著團隊不斷磨合,決策者更加清楚如何迅速彙整各方意見,作出最適宜的決定,並以專業說服大家,而非欠缺溝通地強迫大家執行。這種團隊運作的模式也大大補足了首次電影拍攝經驗上的不足。「舉例來說,場記通常是最無法說話的角色,但是我們的場記雅甄,憑藉著對鏡位的了解以及片場狀況的充分掌握,在拍攝現場提供了我們很好的幫助,」陳心龍這樣說。因為對每個人的尊重,讓大家更願意投入,也更認同這是集體創作,而非導演個人意志獨斷的呈現。

想跨越產業瓶頸,就從自身做起

壹玖八七正用自己的方式,試著走出台灣文創產業新的道路。這塊土地上有這麼多有才華的年輕人,手中握有不同的專業能力,創意和靈感併發四射,只是他們苦無機會表現。以自身專業為例,張佳家觀察,插畫家在台灣仍舊不被正式肯定, 「你甚至稱不上是設計師,大家會覺得你不過就是畫畫而已。」在英國留學的期間,她發現倫敦插畫家的酬勞行情早已高過台灣三倍以上,但自己回台灣後,很常接到親朋好友的無償請託,這種氛圍無形中損害插畫家的社會價值。因此,她建議每一位藝術創作者都應該從自身做起,設立接案門檻和品質標準,共同維護藝術創作在市場的地位。

陳心龍則認為,文創產業存在太多結構性與資源分配不均的問題,以匯集眾多資源的電視偶像劇為例,十幾年看下來在製作上其實都沒有什麼進步。但就算產業環境很糟糕,很多人也就是抱怨,對於確實投入改變的行列總會猶豫再三。抱著「總是要有人先跳出來做」的想法,匯集了這群才華洋溢的年輕人,成就了現在的壹玖八七。

創作是為了發聲,作品必然涵蓋對於議題的態度

無論是什麼樣的製作,廖哲毅說,壹玖八七都會先從一個核心概念出發,再發展作品的呈現方式,「內容絕對重要於表現形式,再華麗的作品如果內容空洞貧乏,自然容易被人遺忘」,希望避免為藝術而藝術、為製作而製作的不正常發展方向。張佳家也表示,時時關心重要的社會議題,是眾人發想創作內容的來源之一,有助於找出想談的核心議題。

這次壹玖八七製作首部電影《時下暴力》,從一起校園體罰事件的追索,探討生活中無所不在的暴力結構,並叩問傷害的本質:「究竟最暴力的,是一切的醜惡,還是坐看醜惡的自己?」有些時候我們以為置身事外,卻不知這樣的自己才是一切暴力的源頭,堆砌出整個社會冷漠與盲從的元兇。

這樣嚴肅的議題除了反映當今社會現象,壹玖八七也參考了劇作家亞瑟.米勒的《熔爐》(The Crucible)作為故事發想的源頭。時空拉回美國 17 世紀的一起女巫審判事件,被指控的少女為了避免自己斷送生命,開啟了一連串謊言與控訴。渲染的無辜、寒蟬的恐懼,在在反映出人性的複雜與幽暗。壹玖八七將《熔爐》搬上舞台,將劇場綵排與現實裡的校園故事交錯呈現,對照兩個不同的時空,藉此表達 人們面對暴力的恐懼有如歷史輪迴,不斷重演。

將舞台劇放進電影的概念,雖然只是廖哲毅和陳心龍在一次跨年晚會上的靈感,和壹玖八七的成員們討論後卻覺得十分有趣,才定下這樣的呈現方式。廖哲毅認為,《熔爐》劇本乍看之下難以消化,但一路看到第三幕才會發現劇情內容令人難以抽離,「你會發現每個人都有問題,因為大家都想要滿足一己私慾,卻沒有想到後果。」他們希望藉由這個議題的突顯,喚醒更多觀眾對於社會現狀的重視,反思自己的位置與改變的可能。

一群選擇以電影初次發聲的年輕人,歷經四百多個日子的努力,終於完成了《時下暴力》。他們期待這部匯聚眾人之力的作品,能夠讓外界認同壹玖八七的製作能力,也聽見他們真正想要表達的聲音。

《時下暴力》電影發行宣傳計畫:http://www.flyingv.cc/project/4135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採訪、撰韋惟珊
受訪者廖哲毅、陳心龍、張佳家
攝影海先生
照片提供壹玖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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