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剪影展 CF 之前,我都沒想過要認真做剪接──金馬最佳幕後剪輯手:林雍益 ╳ 李曜辰對談

在剪影展 CF 之前,我都沒想過要認真做剪接──金馬最佳幕後剪輯手:林雍益 ╳ 李曜辰對談

作者BIOS monthly
日期15.12.2022

「金馬獎最佳剪輯獎 得獎的是....〈金馬57入圍影片特輯〉」

這是金馬 57 入圍影片集錦 YouTube 影片下方的一則留言。歷來金馬獎得主各有支持者,但若舉辦最佳剪輯的觀眾票選會外賽,每一年的金馬入圍影片集錦大概年年高票。

從第 53 屆金馬獎開始,典禮開場多了一支當屆入圍影片的混剪短片——最初的本意是要讓沒看過入圍片的觀眾,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對這些電影留下初步印象。然而在剪接師的巧手之下,入圍影片集錦卻長出了屬於自己的生命與喜怒哀樂,一句「你們相信祝福嗎」,在混剪中可以擁有截然不同的意義。

不過最佳剪輯的會外賽裡,還有個強勁的競爭對手:金馬影展 CF。近年的影展選片指南中,金馬執委會的執行長聞天祥總會慎重其事地以影展 CF 作為開場,彷彿是這場電影佈道大會中必不可少的灌頂儀式。儀式幕後籌備工程浩大——以 2022 年的金馬影展來說,短短兩分鐘的混剪,濃縮了當屆 155 部選片、近上萬分鐘的影像,連同對電影的期待與熱愛,感召每一位嗷嗷待哺的影迷。

成為觀眾眼中的「最佳剪輯」之前,兩分鐘的時間軸如何從無到有?BIOS monthly 邀請到負責入圍影片集錦的剪接師林雍益,以及操刀金馬影展 CF 的李曜辰,除了解密影片的誕生過程,也談談與金馬的緣份,如何在各自的剪接生涯中記上一筆深刻的人生履歷。

這個東西是有意義的

BIOS monthly:想先請兩位分享各自與金馬的緣份,以及一開始是在什麼樣的機緣下被金馬邀請操刀影片剪接的呢?

林雍益:以前我都是當觀眾看金馬獎,49 屆看完以後,我就在臉書上發了一篇垃圾話,說金馬 50 趕快來找我剪典禮影片,我可以把它弄得很煽情。

隔年金馬就真的打電話來找我。於是就剪了三支影片:歷年來的最佳影片、女主角跟男主角。也因為這樣子,我才有機會去現場看金馬獎頒獎典禮——50 屆那一年現場太震撼了,我沒想到頒獎典禮可以讓你這麼激動地熱淚盈眶,那是太美好的經驗。

當下我就覺得,這個東西是有意義的,我願意幫他們一直做下去。

51 屆我剪了張學友在演唱的時候,背景播電影工作者家人們致敬的影片,然後 52 屆則是剪致敬徐楓《俠女》的片段。到 53 屆的時候金馬跟我說,他們想要做一個所有入圍影片都能夠在裡面的小短片。

其實當時也就只有這個指令而已,後來就變成每年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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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入圍影片集錦剪接師 林雍益

李曜辰:我最早是 51 屆的時候,當時有「我和電影的第1次」的 50 位影人訪談,我也是剪接師之一,那一年我剪了楊丞琳李康生

到了隔年 2015 年奇幻的時候,金馬就說選片指南的影片想要找我做——每年的影展 CF,其實是整個選片指南附帶的其中一支影片。但我記得第一次剪滿爛的,那時候也不太會剪接,結果選片指南的時候,CF 沒有放出來,可能真的太多不 OK 的畫面了。

當時想說,啊,搞砸了。那就算了,反正錢也拿到了。

可是後來大金馬的時候,他們又找我做一模一樣的事情。我其實是從那一年的大金馬,才開始想要認真對待這一件事,然後就一直剪到現在。

BIOS monthly:想知道在兩位心中,入圍影片集錦和影展 CF 各自的功能,及需要達到目標是什麼呢?這個目標是逐年建立釐清的,還是一開始金馬就有此設定呢?

林雍益:其實金馬從來都沒有給我什麼方向,他們就放手讓我去剪。但我知道他們大概喜歡什麼,畢竟合作那麼多年已經有默契了,所以我其實每年都拖到很後面才交,大概就是典禮前一個禮拜或是五天前,也都沒有太大的問題。

對金馬來說,入圍影片集錦就是典禮開頭打頭陣的,所以要讓大家覺得,「哇,今年有這麼多厲害的片。」沒看過這些入圍片的人會被吸引進去;有看過這些入圍片的人,會被畫面喚醒看那部片的感動。

另外我接收到的指令是,每一部入圍片都至少要有一個畫面。而我自己也有給自己一個設定:所有入圍的演員,盡量給他們一個能辨識臉的鏡頭。甚至像傅榆那一屆,她自己有入圍紀錄片跟剪接,而且剛好紀錄片有拍到她自己,我就也把她放進去了。

還有一點,是我自己希望每年可以以國片開頭、國片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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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牆上掛著林雍益擔任剪接的作品海報,當中《艋舺》是他第一部操刀剪接的電影。

李曜辰:我跟雍益一樣,金馬當初沒有特別設定,也沒有真的跟我說要剪什麼——我甚至覺得一開始做影展 CF 的目的,只是多了一個宣傳的材料可以投放在網路上。

不過在初剪之後,金馬通常會提醒說哪部片應該要有、什麼明星應該要放,尤其是華人影星,或者是特別紅的好萊塢明星跟一些歐洲的大頭,這些人的臉是應該要放進去的。

譬如之前波登過世,然後去年剛好有一部紀錄片《波登人生不設限》,金馬就說影展 CF 可以放波登,其中一位策展人聽說就很開心。或者像今年宮本信子有來台灣,所以我也有給她大特寫。

再來金馬也會提醒:你可能太喜歡某部片,這畫面放太多了,要少一點。他們確實會有一些這樣的提醒,但是並沒有特別規範一定要怎麼樣。

另外在 2019 年,可能因為發生大事的關係[註],整體氣氛比較低迷。金馬就跟我說,可以剪溫柔一點、剪一些有希望的東西,所以影片的節奏就比較慢。

如果有一個畫面是重要的

BIOS monthly:統計了一下,今年金馬影展放映電影共有 155 部長短片,而入圍金馬獎的影片亦有 39 部作品。許多人最好奇是,你們會為了剪接需要而看完全部的作品嗎?

林雍益:我通常都會希望讓大家「覺得」我每一部都有看。

每年入圍金馬的片子都會交一些片段,有的交很多有的交很少,那這些素材金馬就會通通給我——而我的素材就只有這些。

那我要不要去看全片呢?其實是看我自己。有時候看片段,可能不太能夠知道這部片在講什麼,所以我通常都會做功課,能看的我就會去看。

之前有一些中國片不是那麼容易看到,那正好我有些 case 會去中國剪,所以有一些入圍的片子都可以看得到。再加上台灣很多預告也在我手上,所以大部份我都可以要得到全片的素材。

至於有些入圍獎項比較多的,我就會告訴自己,一定要趕快去看這部片在講什麼,我才知道它的重量在哪、哪裡會覺得雞皮疙瘩,哪一個畫面會讓你覺得,「這個畫面可以代表這部片」。

很多片其實是看過以後,我才發現什麼是重要的。譬如說今年《燈火闌珊》裡的香港霓虹燈,或者像紀錄片《九槍》,它有一個很震撼的畫面,但是給金馬的素材沒有這一段,所以我才回去跟金馬說,能不能再去跟對方要這個素材——因為我知道什麼東西是重要的。

李曜辰:我這邊的素材量可能比他更少,因為絕大多數的電影,我只拿得到預告片。影展在跟片商邀片時,他們能夠要到的宣傳素材最多也就是預告片,很少會拿正片。有一些就算給我正片剪,能夠使用的幅度其實也很小,而且不一定能夠剪在 CF 裡面。

所以我今年的 155 部大都是電影預告——只是有些電影可能不只一支預告,可能有兩到三支,那個狀況就會比較好。或者是台灣電影除了預告之外,我也有機會可以拿到他們的片花素材使用。

雖然有 155 部,但因為幾乎都是預告,所以你能使用的素材其實滿少的,是一個很極限的狀態。即便這顆鏡頭你覺得能用,但是秒數限制就在那,尤其現在大家預告越剪越快,一顆鏡頭大概就 3.5 秒,甚至不到一秒。

所以你必須是真的要一個一個看過,你才能夠確定到底有什麼東西好用,要不然其實很難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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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影展 CF 剪接師 李曜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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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monthly:觀察歷年的影展 CF,似乎更傾向以音樂作為整支影片的節奏主導,好奇音樂是在哪一個階段加入思考的?

李曜辰:挑音樂這件事對我來講,絕對是在整個工作最前面的一件事。因為混剪就是兩分鐘左右的長度,再加上我整理的素材其實是很凌亂、片段很短的,所以一定要有一個外力的結構幫我組織它,音樂在這件事情上,就扮演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

而且我很難不用音樂、或是只用一個同樣情緒的簡單音樂,所以我會去挑那種,情緒層次豐富的。其實我每年挑的音樂,起碼都會有三種層次的轉折:由弱到強再到弱,或是他前面是開心的情緒,後面變成哀傷的情緒,然後到哪裡又變成另一個情緒。

這些音樂裡面一定會有一些我覺得有趣的轉折,它就會變成我剪影片時表面上的架構。

其實我以前是玩樂團的,最早我有邀過 Hello Nico,而且不只一次,是因為吉他手是我以前很好的朋友,所以會跟他邀歌。而從樂團音樂開始找起,可能也就是從跟他邀歌開始的。再加上 2015 年那個時候,音樂授權的購買還沒有這麼方便,你要買到好的音樂,開銷自然就大。所以那時候找樂團音樂,一方面也想找那種他願意、或者他想要被 promote 的樂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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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開始跟街聲合作之後,金馬會透過街聲給我一個歌單,我再從裡面抓幾首歌,先想像使用這首歌的理由、可能會剪成什麼樣子、適合搭配的電影畫面,然後再讓策展人們討論。

——我會先挑兩到三首風格和節奏都不太相同的音樂,除了試探金馬的口味外,也嘗試在「我想要」、「金馬想要」和「影展片單」三者中,找出重疊交集的部份。

另外音樂人有時也會以別的形式參與音樂的選擇。譬如 2017 年使用拍謝少年的音樂,是因為鼓手宗翰是金馬之友,在當年金馬還沒有太多音樂資源時,主動提供未上市的新專輯 demo 給我們參考,讓我們得以跟著歌詞,剪出動人的 CF。還有今年奇幻影展 CF 的體熊專科,也是由他們直接和唱片公司斡旋,否則以奇幻的預算,是無法負擔版權使用費的。

必須謝謝這些音樂人和樂團——畢竟 CF 剪得好,音樂大概就佔了五成吧。

向外延伸的起點

BIOS monthly:對影展 CF 來說,音樂在進入剪接之前就已經確定了。也好奇兩位在實務操作上,要如何開始剪接的「第一刀」呢?

李曜辰:一開始一定是一個很亂的過程,因為素材很多很亂,所以我自己會大概列 5 個大的項目,裡面大概加起來有五十個 tag,譬如說方向、顏色、景的大小,還有情緒,喜怒哀樂、悲傷嫉妒憤怒瘋狂——我覺得它是什麼,就給它下一個標籤,以此定調了我今年剪片的觀點。有觀點之後,整理素材更像是一種採集,我再把採到的東西煮成一鍋菜。

把這些都分類好之後,我會從一個東西開始剪:跑步。因為幾乎每部電影都有人在跑,它有一個流動性在。

一個人在電影裡面跑步,可是跑的人不一樣、跑的背景不一樣,而且他為了什麼動機在跑,也不一樣。這時候我會綜合今年策展人挑片的趨勢口味,再加上我私人的情緒或想法,理出方向之後,開始把一些原有的鏡頭刪掉,然後加一些別的:他可能跑到什麼地方去?開始做一些什麼事?或者是他跑到一個亮的地方,這裡會接什麼燈光?從嘗試中看有什麼發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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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雍益:其實有時候第一刀應該要下在哪裡,一開始也是完全沒有頭緒。我通常會在所有素材都先仔細看過一遍以後,慢慢讓它們在心裡發酵。

有時候也不一定是從頭開始剪,而是從一個小點,然後再前後延伸。譬如說 2019 年,《那個我最親愛的陌生人》裡有一個李幼鸚鵡鵪鶉小白文鳥老師的畫面,說他「你就電影看太多腦子看壞了啦」,當時我就覺得這一定要剪進去。

所以我會先把它放在某一個斷點,然後再去思考,怎麼樣可以到達這個畫面。

另外每一年金馬的入圍影片集錦,都會反映當年華語電影的拍片趨勢,或者一些社會現象,那也是我刻意放進去的。

譬如疫情開始那一年——剛好那一年《消失的情人節》,有一個大家都停住的畫面,那就符合疫情「世界停住了」。再加上另外一部片的口白有一句「這世界突然停了,什麼都不動」,我就把它疊上去。

所以通常就是從一個小點,然後往外延伸。

至於今年的《咒》,因為電影太紅了,所以我一開始就想要用這句咒語,大家一聽就會有共鳴。另外我本來還想要做電影裡視覺暫留的東西,還打電話去問柯孟融,「欸你那個視覺暫留怎麼弄的啊?」他跟我講一大堆他的理論跟研究什麼的。後來嘗試後發現太困難了,而且需要花費太多秒數,所以就算了。

李曜辰:像我很喜歡今年的《媽的多重宇宙》,電影有一幕很多同樣構圖的人臉疊在一起,我想說他是這樣剪,那我影展 CF 也可以。

而且也是想用這個形式,才選 13月終了的〈終〉,因為歌曲最後有一串鋼琴的「drrrrrrr」,剛好很配那一格一格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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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接師李曜辰在與金馬工作人員來往的信件中,註記 2022 年金馬影展 CF 的音樂選擇。

BIOS monthly:除了金馬入圍影片集錦外,雍益本身也是台灣知名的預告剪接師,這兩種影片類型都是摘取電影中精采的部份片段呈現,集成另外一種樣貌,好奇在剪接邏輯和實務操作上,有什麼異同之處呢?

林雍益:我覺得就是因為我剪了這麼多年,其實已經有一點反射動作,大概可以知道這個畫面是適合預告的、這個畫面該放在哪裡。

其實就是 money shot,吸眼球的東西,然後要把鉤子設在哪裡、斷點斷在哪裡。像 2019 年李幼鸚鵡鵪鶉小白文鳥那一段,我在現場就很明顯感覺到是個笑點,還有 2017 年《目擊者》莊凱勛在斷點的那個笑,也是現場拍手、笑到鼓掌的。

我覺得金馬給我的創作空間是比較大的。像其他電影預告,你要知道什麼東西不能講、不能劇透,而且很多時候電影拍不好的地方,預告就要避掉、要藏拙。那金馬不用,金馬每一部入圍片的素材都很強,你不太需要去避什麼東西。

李曜辰:我也覺得,像 CF 我會傾向不要先去規劃,因為我用的鏡頭其實某種程度是大師拍下來的鏡頭,我先想好的東西好像不會更好。

尤其像是侯導的片。其實侯導的鏡頭很容易用別的方式去詮釋,所以有好幾年我都會放在比較重點轉折的地方做過渡,包含去年的《海上花》,也是用它和《緝魂》的張震接起來。

我覺得長鏡頭還是會分啦——如果你一眼就能看出這個長鏡頭的元素的話,通常我就不會放那麼長。可是侯導的長鏡頭就不同,它裡面的元素很多;或是即便裡頭的元素都不動,但是你會覺得一直有東西試圖要跟你講話。

真的,侯導的長鏡頭真的比較好用。

林雍益:侯導的東西是有重量的。我最近在剪《悲情城市》4K 版的預告,我就覺得,哇,每一顆鏡頭都可以把它拿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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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 CF 初剪後,李曜辰會將影片投影放大,「其實大銀幕上,人吸收的速度會比較慢一點,但吸收進去的東西也會比較強,所以需要重新確認剪接速度。」

第一次感覺到完整

BIOS monthly:想知道兩位覺得剪接影片的過程中,最「痛苦」的部份會是工作中的哪一個階段呢?

李曜辰:有一個很困擾的是,日本預告很愛用大字卡跟主題曲。而且最棒的畫面都會有一些超級大的字卡,那個怎麼刪都刪不掉——想用但不能用的時候,就會很痛苦。

林雍益:剪的時候都不會痛苦啦,我最痛苦的時候,就是等客戶的 feedback 那個空檔。因為你會不知道他會說 OK,或是給你一堆修改意見,那個是心情最忐忑的時候。

但是金馬已經有默契了,而且也滿尊重我們的。

李曜辰:我也覺得目前為止,金馬做為客戶,算是非常棒的客戶。

我的痛苦主要會在成形的階段。因為我必須要參雜私人的動機和動力在裡面,要不然我會剪不下去,我會想說「我為什麼要這樣剪」。

但有的時候憑著私慾剪出的東西,你會不確定人家喜不喜歡。因為我以前跟次文化比較靠近,所以有時候剪出來,我會很擔心別人看了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然後我又玻璃心,所以在那個成形的階段,我通常會一直自我審查、自我反省,我覺得那個時候滿痛苦的。

所以我要很謝謝金馬願意看重影展 CF 這件事。就我個人來講,我是真的很拼命去剪的,因為每年除了這個案子之外,我沒有太多有趣的案子。我是電影系畢業,在這之前就是我是偶爾拍拍剪剪、偶爾當製片買便當,我還不確定我要做什麼。

甚至在剪金馬影展 CF 之前,我都還沒有覺得我要認真當一個做剪接的人。

BIOS monthly:每年金馬影展期間和金馬獎過後,影展 CF 和入圍影片集錦都會引發相當大的迴響,你們有收到過哪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回饋呢?

林雍益:我自己覺得這些讚美或是批評,一天就過了。

人家的讚美,我也不會覺得自己很棒,就是聽聽就好。批評也是,我覺得不太需要在意那麼多啦,不要玻璃心。

李曜辰:我常收到的批評就是「2019 年剪得比較好」。

我其實反而會想要收到不好的回饋。因為我覺得每年都會有一些缺憾,或是說這種混剪形式,本來就不可能剪到內心覺得完整的地步。所以我會很希望得到一些反饋,知道人家看完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感覺。

林雍益:所以你覺得你每年交出來的東西是有缺憾的嗎?你覺得可以更好?

李曜辰:因為我一定會放一個敘事在影片裡,可是我每年都不曉得到底有沒有人看懂——CF 除了音樂本身的起承轉合之外,它是有在講故事的。

我其實之前有問金馬,可是問一問就覺得,他們好像被我問到很煩,所以後來我也不太敢問。

林雍益:我有時候也會藏一些自己的小東西在裡面,我覺得看得懂的人很棒,那沒看到的人,至少他們覺得是好看的就好了。我覺得不用在意那麼多啦。

BIOS monthly:如果要在人生履歷中放入一支金馬剪接的作品,你們會選擇哪一支呢?

李曜辰:我先說,我很喜歡你 55 屆那一支。

林雍益:我覺得 55 跟 56 屆,我自己都算是喜歡的,然後 57 也不錯。

我覺得那三年是——應該說是最顛峰嗎?其實我每年剪完當然都希望它是最好的,但你回頭再來看,你就可以看出一開始可有一些比較生澀的地方,或是你還沒抓出那個脈絡。

總之這三屆我覺得是最成熟的,但也有可能是那個時候,是華語電影創作能量最飽滿的時候。

李曜辰:我自己覺得可能是去年大金馬。

那一次選片指南,聞老師說他是佈道大會,不是傳銷大會,當下就覺得與有榮焉。

另外一點是,那一年的素材其實都很集中在「想要回戲院」、「喜歡電影」這個方向,所以在剪接上,這些素材有辦法讓我把這個圓好好地圓起來,那 CF 的完整性就出現了。

我第一次在混剪中感受到完整性,就是那一次。

 

|2018 年金馬獎傅榆事件後,隔年中國國家電影局正式宣佈暫停中國電影和影人參與當屆金馬獎。

#金馬獎 #金馬影展 #剪接師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採訪陳劭任
撰稿陳劭任
攝影潘怡帆
封面設計周筱晨
責任編輯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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