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小問題｜洪沛澤：我是一隻間諜企鵝嗎？

作者洪沛澤

日期03.01.2024

【我有一個小問題】——它很小，那麼小，小到忽略其實也可以⋯⋯不，我做不到啊！
年末之際，邀請寫作者分享，或許別人不在意，但卻始終盤旋上心、揮之不去的「小問題」。

┄┄⟢┄┄⟢┄┄⟢┄┄⟢┄┄⟢┄┄⟢┄┄

幾年前流行起間諜企鵝迷因，迷因是一張是南方極地裡成群的企鵝照片，這些企鵝圍繞著一具由科學家設計的虛假企鵝，虛假企鵝內藏攝影鏡頭，科學家將它偽裝成企鵝的目的是為了觀察這群貨真價實的企鵝族群，貨真價實的企鵝們並沒留心它一致的、日復一日過於牢固的姿勢，牠們向虛假的企鵝索愛、將它納入企鵝們的社交圈，間諜企鵝擁有家人。

這還是一隻間諜企鵝嗎？

隔一段時間，我會在臉書上搜尋關鍵字「冒牌者」，將貼文來源設定為朋友，社群羅列出內含冒牌者的貼文，並詳細註明日期。我像是一具虛假的攝影機企鵝，透過鏡頭觀察螢幕裡邊的企鵝族群，辨認日復一日過於牢固的姿勢，探知可能尚存的同類。「他那麼強、寫得這麼好，明明就是貨真價實的企鵝」、「他被許多人所愛，他是那隻受歡迎的美麗企鵝」、「如果他覺得自己是一隻間諜企鵝，那我就是間諜企鵝排遺的虛假糞便」⋯⋯

維基百科上對冒牌者症候群的描述中，包含了「用以指稱出現在成功人士身上的一種現象」的指控，不懷好心，這難道不是對所有此類症候群患者最難堪的詛咒嗎和指認？指認為偽，是不是也意味著我是對真實無比虔敬的教徒，可不可以不讓人留心到我的我就爛？我的社群上的天才成群結隊而來，虛假企鵝也成群結隊而來，彼此打著過於牢固的旗號和姿勢。

我時不時想起那部讓虛假企鵝們焦慮的電影《寂寞公路》，這是一部根據真實背景所拍攝的電影，片中以一位《滾石》記者近身採訪聲名鵲起的作家大衛・福斯特・華萊士為藍本，記者貼身檢視作家的居所、房間、起居、作息、餐食、瑣碎什物，試著從中找出如何為這位傑出作家的線頭。

華萊士在片中說道：「越多人認為你很棒，你就越害怕自己是個騙子，受人關注最糟的部份，就是你也會害怕得到壞的關注，如果壞的關注反過頭來傷害你，指向你的武器口徑可以從點 22 變成點 45⋯⋯」。

他攝取垃圾食物和無所謂的過剩的熱量，酗酒並且擁抱著陰晴不定的情緒，而我忽忽意識到華萊士說他起無法克制看著電視裡無限量供應的肥皂劇的念頭——在那裡不需要在意他是不是騙子，他被所有的間諜企鵝安然接納著。

【洪沛澤】

1989 年生，彰化人，現職九歌出版社企畫編輯、副業聽團仔，經營一家書店「現流冊店hiān-lâu tshehtiàm」。並身兼冷酷無情的廢文機器，曾入圍金馬最佳留言獎，文字產出散見於《聯合文學雜誌》、《新活水》、《幼獅文藝》、《文訊》、BIOS monthly、OPENBOOK、社群廢文等，開書店卻辦過一半書市集、一半音樂節的「獨書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