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食．曾經：大F的小史記-3

（圖說：喝酒求的是一種雅興，有朋友、有美景、有好的心情。千萬不要一個人躲了悶著喝，因酒傷身，以酒傷心。）

「去年春雨開百花，與君相會歡天涯。高歌長吟插花飲，醉倒不去眠君家。」

西元 1041 年，戒酒後的第二年，石曼卿辭世。留下他的酒友蘇舜欽這首感慨而綿長的紀念詩，以及一個後人恐怕難以超越的酒仙神話。

華人取名字有個秘笈：命中越缺土的人，名字就要越多土；怕身體不健康，名字就要取的強壯一點。所以體弱多病的取叫棄疾，八字少火叫火旺。自古以來這可以說是命名的重要準則。

而石曼卿的「曼卿」是他的字，他本名叫作「石延年」，足以証明他只能活到 48 歲應該是上天的正常安排。

後世給了石曼卿一個了不起的稱號－「酒狂」。他這一生留下了許多精彩的篇章，在詳細介紹之前，請先讓我用最簡單的四個字歸結一下這個人的人生：「異於常人」。

先說石曼卿異於常人的第一部分：「他的文章下筆氣勢雖狂妄卻含蓄，雖通俗卻飄逸」。石曼卿文筆曼妙，在當時被人封為「謫仙之才」。介紹一下這一首且俗且雅的詩：

「年去年來來去忙，為他人作嫁衣裳，仰天慨笑出官門，獨對春風舞一場。」

寫下這首詩的原因我們接下來會說到，趁現在我們繼續介紹他異於常人的第二個部分：「他雖是文人但是統御能力一流。登高一呼便可以找到一票志願軍隨他一起討伐作戰」。當年戰亂頻仍，在臨危受令下石曼卿憑著個人魅力竟成功募得十萬大軍隨他出征大夏國。之後還受皇上側封，成為當朝復興的新希望。

而在這之前，石曼卿的人生可不都是一帆風順的。被稱為酒狂，需要藉酒過活的人，多半都經歷過一些常人難以想像的無奈故事。

那年石曼卿赴京趕考，進士中第。沒想到不到兩個月後遭人舉發當時在考場有人作弊，這件事情一路延燒下去驚動到皇上。最後皇上下令所有考生通通重考。於是有幾位本來考上的舉人就因此被刷下來，石曼卿也是其中之一。

煮熟的鴨子飛了，到了手的官途也就這麼沒了，忙來忙去一場空，歡天喜地一樁夢。這才讓他留下剛剛我們介紹的「為他人作嫁衣裳，獨對春風舞一場。」這首半狂顛半落寞的短詩。

很多人懷疑石曼卿是在這個時候開始酗酒的，但我的看法倒有所不同。我眼裡的石曼卿是個太深黯人情世故的天才。這點打擊難不倒他，真正讓他喝酒的反倒是因為他的天才命：這種天才最合適的角色就是一面淒涼而無奈的陪著這個世界翩翩起舞玩著無聊的人生遊戲。另一面又受不了人生的無聊，只好喝他的酒醉他的紅塵，幽幽晃晃的裝瘋賣傻去。

在被告知取消資格的第二天，原本心灰意冷的落榜生收到一個好消息：皇上還是保留了他們的官級，只是暫時派去縣裡實習（就像留校察看），只要表現的好沒出亂子一年後就可以回復官位。

前一天大家都哭得要死，石曼卿沒哭。今天大家開心得要死，石曼卿沒笑。

喝酒不只是石曼卿的嗜好，也是石曼卿異於常人的第三個部分：「他的酒量奇好，喝酒的脾氣也奇怪。古今恐怕無人能出其右」。

石曼卿酒友不多，因為很少有人能夠拼的過他，也很少有人喝酒可以像他一樣認真而執著。喝酒的時候就喝酒，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的排場。他誰都不是，既不是官，也不是大文豪，沒有這麼多的廢話。

而且他喝酒時還有許多難以想像的喝法和規矩，難以想像到讓人不禁懷疑是他太有創意才會發明這些獨特的喝酒招數？還是宋朝人的工作壓力太大，非要這樣喝酒才能過癮？

比方石曼卿喜歡這樣喝酒：「把自己用大鎖，鐵鍊綁起來，披頭散髮赤著腳拿起酒就喝，然後咆嘯的鬼吼鬼叫。」他把這種喝法叫「囚飲」。

再無聊一點，「把家裡的燈全關了，蠟燭都吹熄，黑漆嘛烏的躲在沒有一絲光線的房間裡與朋友喝酒。」他這招也有名堂，叫「鬼飲」。

還有一招我非常欣賞：「整個人躲在大草堆裡，就把一個頭露出來以口就碗刁起來喝，喝完了再叼回桌上，這時僕人會幫忙斟滿，而喝酒的人則是把頭縮回那堆草裡去。」這招叫做「鱉飲」。十分傳神。

心情 high 一些的時候，他會跟友人「一起爬到樹上去喝酒」，這叫「巢飲」。而如果心情更 high 一點，他就會「一下子跳到樹上喝，一下子又蹲在地下喝，一下子還會提腳站著喝」，這招叫「鶴飲」，我猜需要很大的運動量。

這樣比起來現在的人划拳喝酒助興都算小兒科了，古代人為了拼酒想出來的辦法才是一種追求極致精神的表徵。

而最後一個異於常人：「別人戒酒都是為了健康，延年益壽，但石曼卿一戒酒，就連命也丟了」。如同文章一開始提到的，受皇上託付而決心戒酒的石曼卿，隔年因重病一命嗚呼。留下一個心痛的皇帝、一首紀念的短詩、和一支缺乏領導的十萬大軍。

天才所遺留下的片段就像雪泥鴻爪，我們看到殘存的一些，藉此憑弔著當年的那場風華絕代。宋朝那時很流行一句對子「天若有情天亦老」，過了百年都求不到下聯。後來某天石曼卿聽到了這一句，沉思片刻，低吟到：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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