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漂泊風景裡,唱一首溫暖誠懇的歌——專訪好妹妹樂隊

當代漂泊風景裡,唱一首溫暖誠懇的歌——專訪好妹妹樂隊

作者BIOS monthly
日期23.03.2018

講到這幾年中國民謠,會想到宋冬野,會想到陳粒,會想到馬頔,然而在這些人發跡於網路,成為你我串流歌單裡的必備專輯之前,好妹妹樂隊早在 2012 年以《春生》重新勾起了中國聽眾對於民謠的共鳴。朋友因工作離散所縈繞的孤寂、研究所榜單上找不到自己名字的迷惘,正是這些事真實地發生過,好妹妹樂隊的音樂才一下便揪著歌迷的心,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停地重複播著〈一個人的北京〉,感慨著這些年來曾遇過的起伏與遺憾。

「如果沒有好妹妹,我現在會在做什麼呢?」望著城市裡明滅的燈火,秦昊想起自己剛畢業初踏社會,跟多數中國青年一樣曾經兼過幾份差,試圖在偌大的土地上找尋自己命定擅長的那件事——也許是插畫,像剛畢業的青年期望第一份工作的美好,不過第一份工作總是格格不入。到了某個時間點,秦昊開始思考到自己的天資是不是足以跨過名為興趣的界線,他心想:「插畫終究是興趣。」於是收拾幾件薄衣,離開了北京走往南方,抱著期待卻也不抱期待地找尋旅行的意義。

專訪 好妹妹樂團 春生 實名制

「有了小厚,才有了好妹妹」

沒有特別想去哪裡、想見到誰,恣意地奔往地圖每一個看似有趣的地點,雖然見過許多不曾預料的景象,對於自己所屬何處卻一直找不到方向。到了無錫,秦昊想起了一同彈唱吉他的大學好友張小厚,學生時期雖分隔兩地,兩人卻一直透過電話樂此不疲地分享對於音樂的喜愛。見到小厚不久,秦昊接到來自杭州的攝影工作邀約,暫時停止了探索的旅程。

雖說秦昊有了工作,生活卻依舊困苦,睡在杭州海潮路的閣樓,窗外多是陰沉沉的細雨,江南河畔的潮濕讓衣服沾了水就再也乾不了。期間小厚幾次探望摯友,看到屋子裡的衣服滿是濕濘的氣息,秦昊因為沒拿到薪資,只能蜷縮在床裡取暖,臨走前小厚心疼地將自己的外套披在秦昊身上,沒多久,公司歇業讓秦昊的攝影師工作輾轉告了終。

才以為又要踏上漂泊無定的旅程,秦昊想起了小厚所在的無錫,思量著考取當地研究所的可能性,就這樣入住了小厚的居所。「現在回頭看,秦昊到我這裡似乎就來到了旅行的終點站,心靈上的終點站。」小厚暖暖地看著秦昊。窩居在無錫西園的日子裡,秦昊準備著研究所的考試,日復一日地在設計公司上班。後來秦昊沒有重回校園,小厚也開始對重複的工作感到困惑,兩人為了追尋自己真心所嚮,在沒有任何備案的狀況下辭去工作,整理起過去共同創作的歌曲。

「本來印了兩千張,想說放著三五年慢慢賣,結果第一天京東商城就叫我們補貨。」在這個實體唱片衰退的時代,小厚跟秦昊對於銷售速度如此之快的消息滿是訝異,兩人初啼試聲的首張專輯《春生》短短一個月內賣了六千多張,也許是天賦對於兩人的暗示,至此決定把音樂創作當作事業,把旅行、通勤、植樹、沖咖啡、生活中各種留有印象的故事紀錄下來,慢慢地轉化成音樂唱給同有共鳴的人。

專訪 好妹妹樂團 春生 實名制

「好妹妹喜歡民謠,但好妹妹不只是民謠」

「當初也沒特別說要做民謠,只是剛好有許多想要抒發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以這樣的形式創作。」或許是因為兩人學生時期常聽著陳綺貞、蘇打綠、絲襪小姐等,受到台灣獨立音樂影響深遠,自然而然拈來生活裡枝微末節的感受作為靈感來源,將自己真實經歷過的故事寫進歌曲。現在回想起剛開始的創作過程,兩人不禁莞爾當初是如此艱難地完成《春生》,一把木吉他再按上一只四百元的廉價麥克風,對著錄音介面哼哼唱唱就完成了所謂的專輯,從來沒想過會有樂隊配樂、專業製作團隊錄製母帶。至今兩人仍會惦記著當初一同孕育的《春生》,希望在之後的工作空檔裡好好地將《春生》重新編曲錄製。

民謠並不是好妹妹樂隊唯一擅長的曲風,小厚與秦昊也喜歡獨立搖滾、流行、迪斯可等音樂,除卻創作上開始嘗試新的曲風與配置,也有配樂等音樂工作陸續找上兩人。其中創作手機遊戲《陰陽師》主題曲的過程,讓小厚與秦昊苦思一陣,不玩遊戲的兩人也為此下載《陰陽師》,試圖從中獲取一些真實感受,循著日本《平安京物語》的故事背景,瞭解酒吞童子在善惡之間的抉擇以及與茨木童亦愛亦恨的關係,小厚與秦昊截取了其中「善不一定是善,惡不一定是惡」的觀點,創作出探討善惡難辨、和過去好妹妹樂隊風格完全不同的歌曲〈酒吞物語〉。

專訪 好妹妹樂團 春生 實名制

新專輯《實名制》和好妹妹樂隊過往的專輯概念發想有著實不同,過去多是將數首創作好的歌曲集結成一張完整的專輯;然而小厚與秦昊卻在尚未開始創作《實名制》之前各寫了五封信,對象有身為夥伴的彼此、遠在北面都市的家人、從前默默愛戀卻未能說出口的女子、一路走來從發跡之前就支持好妹妹樂隊的歌迷,除此之外,也寫給平時未能深入瞭解的自己。秦昊與小厚細細閱讀彼此的信件,從中創作對著特定對象傾訴的歌,後來姚謙老師閱讀了兩人所寫的歌曲,進一步創作了散文〈平常郵件〉,經過譜曲配樂後,成為專輯裡的第十一首歌曲。

專輯之所以會取作《實名制》,是因為他們認為人和人的交流中摻雜了假象、包袱,而真切的交流需要透過適當環境才能產生,秦昊和小厚希望藉由好妹妹樂隊的手寫信件,讓聽者能夠再次真誠地與彼此、自己交流。「短訊與通話都過於碎片,而聊天與交談的過程,太多如眼神、肢體動作的因素干擾了自己內心想訴說的東西。寫信也因此變成很好的梳理過程,在沒有任何濾鏡與包袱的狀態下,才會誠懇地回應來自靈魂的拷問。」小厚有感而發。

「好妹妹的聽眾不是粉絲,是朋友是妹友」

「我們收過來自各種場合的信,有的寫在衛生紙上,有的在火車通勤的路上,草草在廢紙上寫下訊息,遇到的時候再塞給我們。咀嚼著這些信件,在裡頭找到了許多趣味。」秦昊也在朋友的咖啡廳裡,設置了一個鮮為人知的私密信箱,每個禮拜五都會收到一名女子的來信,述說自己從在都市裡找不到工作,到在工作上遇到主動追求的男同事,最後兩人卻選擇不在一起,這一連七封的故事到現在還沒有完結,變成了秦昊最近關切的生活事項之一。

處在這個世代的我們不再寫信,所有文字都交由語音、短訊傳遞,與情人分手的成本交給手機螢幕上的已讀來承擔,文字的重量一點一點地飄散,只好藉由描寫自身狀態,捕捉逸散於網路之外的真實。

樂團漸漸朝向更具規模的發展路上,免不了越來越多的歌迷想要簽名、握手或是擁抱,小厚坦承自己對於這樣的互動總容易感到彆扭。某次有個女生提出擁抱的要求,小厚心裡才想著「又來了!」然而女生接下來冷靜地說:「小厚你長得很像我剛去世的父親。」小厚的心頭倏然揪了一下,在那個相擁的幾分鐘裡,彼此都感受到獨具意義的溫暖。

小厚和秦昊回顧著這幾年,從困苦慢慢到春生工作室的成立,去年拿下亞洲金曲大賞最佳團體等獎項,體悟到自身的成長與堅守初衷遠遠勝過對於獎項的執著,「一路走來很幸運地得到許多人的支持,我們希望守住自己本身的樣子,不要因為得了一些獎、開過幾場演場會就變成別人眼中對於歌手所產生的既定印象。我們本來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這樣才對得起自己,也才能回饋支持我們的人。」兩個人希望自己能在音樂裡獲得快樂,若是有天只剩下壓力,或許隨時都考慮解散也說不定。

專訪 好妹妹樂團 春生 實名制

#實名制 #中國民謠 #好妹妹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撰稿王建權
攝影王晨熙 hellohenryboy

推薦文章